【天黑/青子青】記於十年之前、十年之後
三、我們的故事
十年後登山社的聚會,在誤解、謊言與秘密的堆積下,成了一場悲劇。
廢墟裡,陸柏蒼與劉澄芳坦承了一切錯誤;廢墟前,周若青說了下山前一起看大家錄製的時光膠囊。但是陸柏蒼與劉澄芳都接近於崩潰的邊緣,再加上觀看澄芳的時光膠囊,無疑是在眾人面前揭開傷疤,所以最後還是保留了空白的時間給他們夫妻。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真正了解到曾經的夢想、情愛、希望是存在的,而且當中都有彼此,一直都有,只是太晚發覺、太晚知曉,代價也太大……
但在警方來到平安民宿之前的期間,周若青在閣樓看了時光膠囊──李子碩親手交給他的時光膠囊。
「給我看好嗎?」從李子碩手中接過時光膠囊時,周若青還是忍不住確認。
「……沒什麼好不好,本來這次上山就是約好要看的,只是我……」李子碩抿住嘴唇,沒有把話說完,也沒有再次為拿走時光膠囊道歉,但是兩人都對於想說的話了然於心。
在兩人間的沉默更加延長之前,李子碩再次開口:「那給你了,我先回房間。」隨即轉身下樓。
又一次,看著那雙眼睛、那個背影,周若青依稀想起十年前模糊的記憶,與現今重疊一起。李子碩還是那個將情緒隱藏的很好,默默體貼著自己、包容著自己的李子碩,不論是十年前後,都不曾改變。周若青也沒變,依舊為了保護自身、選擇退卻,即使度過十年,依然無藥可救的自私。
「混蛋。」周若青握緊手中的影帶,低聲咒罵。
轉過身,陸柏蒼的攝影機正靜靜擺放在飯桌上,即使是很舊的機型,也看的出來主人保養得很好。周若青記得高中時期的陸柏蒼就是個相當珍惜回憶、珍惜感情的人,聰明、細心、敦厚一直是多數人對陸柏蒼的形容,對於劉澄芳的衷情更是登山社美好的一部分。誰又會知道十年後再相見,陸柏蒼的本質沒變,但深刻的愛與袒護卻成了他殺人的理由。
沒有什麼改變、也沒有什麼不會變。
周若青拿起攝影機,將時光膠囊放入,按下了播放鍵。首先跳出來的是十年前白欣怡的錄像,裡頭是對於登山社的感激與對高中三年友誼的重視;緊接著是藍毅聰的身影,述說著未來他要如何壯大家族企業,還有笑著將洪曉彤也放進了自己的未來裡。
當畫面熄滅又亮起時,周若青有一瞬的屏息,是李子碩。十年前的李子碩,帶著圓框眼鏡、留著平瀏海,看起來有點呆、有點傻,卻格外令人懷念。
帶子裡,李子碩將心底最真實的、最真切的盼望緩緩道出:『我希望,十年後的自己,可以更勇敢。』語氣與神情裡有一瞬的堅定,像是在替自己打氣:『可以活出自己,可以不用在意別人眼光……』安靜片刻,李子碩的眼神漸漸染上更濃厚的不安與遲疑,彷彿要透過雙眼道出接下來要說的事情,對於他而言有多麼艱難。
李子碩吞了口口水,斷斷續續地陳述著天臺的事情,最後才像用盡了殘存的勇氣,說:『我真的很喜歡他,喜歡很久了……雖然他是個男生。』
螢幕一黑,周若青立刻將影帶暫停播出。心中脹滿的情緒,如同一顆似爆未爆的炸彈,沉甸甸的壓著,讓四肢都不禁僵硬、麻痺。
從李子碩在十年前殺手遊戲的中場休息,詢問自己是否還記得那晚的事情時,周若青就隱約猜到李子碩的時光膠囊內容與天臺之事有關。但是想像與實際終究不同,到了現在才真正理解那積壓已久的戀慕、惶恐的心情,究竟佔有多大的重量。
李子碩要的從來就不是周若青同等的付出與相同的感情,他要的是一個答案、一個出口,一個能誠實面對自我、不需假裝的肯定。
然而,周若青,你到底做了什麼?
洪曉彤走上閣樓,正好看見周若青盯著李子碩的時光膠囊,本想等到周若青看完大家的錄像後再來找他,卻發現周若青看完李子碩的部份,就將攝影機關閉,低垂著頭、一動不動的呆坐在原地。
於是,洪曉彤來到周若青身邊的位子坐下。
周若青側頭看著洪曉彤,深皺著眉頭,不發一語。
「後面我們一起看吧。」洪曉彤拿過周若青手裡的攝影機,輕聲說道。
「……嗯。」
重新開啟DV,緊接在李子碩後方的是劉澄芳深沉而若有所思的臉,述說著他對洪曉彤的不諒解,以及坦承他深藏的愛戀。諷刺的是,劉澄芳之後是洪曉彤與陸柏蒼的時光膠囊──洪曉彤深信往後的自己,肯定可以做到讓自己和家裡過得更好,並在有意無意間透露跟藍毅聰在一起的開心與不安全感,卻不忘在最後告訴未來的自己,不論如何都不會遺忘登山社的情誼;而陸柏蒼早已訂好了畢業後成為醫生的目標,並微笑著許諾願意免費幫大家看診,但最大的心願就是與心愛的女孩攜手一生。
此時,周若青聽見洪曉彤的嘆息,瞄了一眼,只換來對方的感慨:「那時的我們都太不成熟了……,我只會試探每個人對我的感情、只會用對自己有利的方式考驗大家,結果變成這樣,也是自找的。」
對於洪曉彤帶有懺悔意味的話語,周若青沉默以對。
是啊,高中的他們都不夠成熟、過份自我,光是在愛與被愛中尋求平衡,就已經耗盡了大半的力氣,導致一連串的事情如同反作用力拉扯著彼此,直到有一方停止為止。如果可以更留心其他人,去聆聽、去理解他們想說的話,這一切會不會就不會崩壞至此?是不是就不會充滿悔恨?如此一來,十年後的現在,他們還會是一群高喊著「登山社萬歲」的好朋友,一塊登山、一起玩著瘋狂的殺手遊戲,暢談著那些快樂的往事……
沉默了一會,周若青與洪曉彤繼續將剩餘的時光膠囊看完。黃毓秀掛著一派天真的笑容,對著螢幕天馬行空地說著要成為有錢人,還要嫁入豪門,在擁有大別墅後,再招待登山社的大家去玩。
看完黃毓秀的片段,周若青開口:「黃毓秀就是黃毓秀。」並與洪曉彤相視而笑。
時光膠囊的最後,是周若青的留言。
影帶裡的周若青一開始看起來有點侷促,一邊調整攝影機、一邊埋怨:『到底是誰想出要錄時光膠囊的啊?嘖,肯定是白欣怡。』然後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才說:『十年後的周若青……你肯定去過很多的地方了,一定要環遊世界,看很多的東西、認識不同的人……,也一定會有更多、更強的力量去做對的事情,讓那些狗屎一樣的事情從地球消失。』周若青的口氣直率、瀟灑,願望裡帶著年輕的張狂。
『尤其要保護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,家人、朋友、兄弟。』鄭重的補上這句話,周若青起身要中止錄影,卻又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蹲低身子,對著鏡頭笑道:『對了,李子碩,你應該已經換掉那副蠢到爆的眼鏡了吧!』
隨即,屏幕轉黑,錄影到了終點。
而那個時候對未來的諾言,以及最後的那一抹笑,卻還殘留在腦海裡,揮之不去……
本來只想寫青子青,還是多放了關於登山社八人的時空膠囊。
想過太多種廢墟後的狀況,最後選擇了目前所見的這版,其實有那麼一點出乎自己的預料,但開始打字後,不知不覺就往這個方向走去了。除此之外,還有一件事在預想外--最初想多打一點子碩的部分,為什麼全變成了周若青!或許因為戲裡子碩→若青的感情是較為顯著的,但是若青→子碩的部分則是天黑的大謎題之一吧。
2017.03.1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