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天黑/青子青】記於十年之前、十年之後
四、天亮
一個人到底要錯誤幾次才能學會教訓?
不論是白欣怡還是藍毅聰的死亡,周若青都是間接導致結果的起因,明明是希望更加壯大自己、抵抗所見的不公不義,時間帶來的卻是越來越多的迷失,初衷已離得遙遠。說好了保護重要的人,到頭來還是造成無法輕易彌補的傷害,何況與李子碩之間是長埋十年的因……
回房間的路上,周若青再度想起洪曉彤不久前的話。
在離開閣樓、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民宿的接待大廳時,洪曉彤突然停下步伐,喊住周若青。
「我們都欠朋友一個道歉。」洪曉彤說,「下山前好好跟他聊聊吧,不要再後悔。」
洪曉彤知曉周若青肯定瞭解「他」是指誰。即使登山社八人落到現在這副田地,洪曉彤也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過去懊悔、再被過去圍困。
「我知道。」
有些話積欠了十年,有些人等候了十年,有些事掩蓋了十年,不是見不得光,而是一直被閃躲、被選擇性遺忘,最終以黑暗之姿襲來。但在這些情感的掙扎中,李子碩總是比自己要來的勇敢一些,周若青心想,他是如此柔和而堅強的一個人。
打開房門,李子碩正站在床邊整理行李,頭也不抬地說:「山路應該通了,趕快收拾吧。」
周若青沒有忽略李子碩在門打開瞬間的震顫,他繞過床沿,站到李子碩身旁有些許距離的地方。
李子碩知道周若青正盯著自己,只好回身探問:「怎麼了?」聲音裡有微不可查的顫抖,整張臉顯得有些蒼白、透明。
安靜降臨了幾秒,周若青才往前踏出一步,啟口:「子碩,對不起。」對不起,讓你被一個回答綑綁了十年,讓你因我所傷,讓你背負痛苦,對不起、對不起。
李子碩不可置信地瞠大雙眼,「什麼啊,你幹嘛……」話還未說完,突然哽咽一聲,眼淚無預警地滴落,即使慌忙低下頭,用雙手不斷擦去,也無法控制淚水滑出眼眶。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根拉到最緊繃的弦,在周若青的道歉後突然鬆懈。
看著眼前努力壓抑著聲音、抽動著肩膀哭泣的李子碩,周若青沒有一秒的遲疑,用未受傷的左臂勾過李子碩的頸項,將力竭的身體圈住,並讓對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。
「還有,欠你一句道謝……謝謝你,李子碩。」周若青感覺左邊肩膀的衣服逐漸被溫熱的淚水濡濕,心裡被凍結多年時光的糾結似乎也跟著化開,仰頭嘆道:「真的欠你太多、太久了。」
李子碩直起身子,輕輕向後退開,隨意地用手背抹了把臉,低語:「反正你高中就常欠我東西不還。」
「最好是啦。」聞言,周若青立刻回嘴,接著兩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前陣子的尷尬彷彿被笑聲抹去,此刻的兩人都悄悄找回過去相處的氣氛。年輕的他們總是彼此笑鬧,分享著生活中的瑣事,縱使是微不足道、過段時間就會被悄然遺忘的隻字片語,也曾經是閃爍發亮的光點。而那些美好的記憶、一度熄滅的光芒,現在的他們是不是可以再次拾起些許……
「下山後,保持聯絡。」周若青對著臉有些狼狽的李子碩說。
李子碩點頭,續又問道:「我們……還會是好朋友吧?」
「你傻啊,本來就是。」寬厚的大掌拍了下略顯細瘦的手臂,「一直都是。」
感受著周若青加諸的力道,李子碩勾起微笑,笑容純粹,一反來到民宿後的心事重重,總是若有所思的眉目已然紓解開來,連心底最後一絲陰霾也一掃而空。
中午的艷陽光照驟然強烈,透過窗檯灑落在房內、在周若青與李子碩之間。天亮了好久,早該醒了,而這一次,他們都會睜開眼睛,站在陽光之中。
十年後的片段到此算是一個段落了。
其實還有對於第五篇的構思,但內心的某些想法還在打架,而且估計架會打得很久,就先當沒這回事好了(抹臉)。
2017.03.14